项目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称为“行走”，两位艺术家启程于2019年7月15日，赵刚骑摩托车从北京出发、至满洲里往东行，张慧坐火车从大连旅顺往西行，双方于9天后在哈尔滨相会，并与一群东北议题的研究者和关心者展开了一系列行走中的研讨。与谈人包括策展人鲁明军、长征计划创始人卢杰、哈尔滨师范大学教授王绘等，以及作为“中东铁路：行走”的观察者和评论员的长征计划。第二阶段伴随着两位艺术家在行走中和行走后各自的创作展开，由长征空间在2020年底呈现的双部曲展览“中东铁路：赵刚”（2020年10月-12月）、“中东铁路：张慧”（2020年12月-2021年2月）以及相关的研讨活动。

中东铁路作为一条具体的铁路线，也是多种文化和力量的边界，是近代与现代、西方与东方、东北亚内部各种力量相遇和流动的前线。来自近代欧洲和前苏联的美术教育带来了认识形体的现代方式，并从此影响了人们——我们——对外部世界的观看；八十年代中国的公共雕塑和宣传海报，在上下几代人的审美经验和集体潜意识中形成了一种特定的纪念碑式的视觉结构……这一切，体现为张慧这一系列新作中最激动人心的崭新图像。

如同张慧在采访中所提到的，他能够感觉到东北是一张被三次重新描绘的一比一的蓝图。被苏联人描绘、被日本人描绘、被我们那时对满洲里的想象描绘、甚至是山东人的关里人在描绘。这当中的蓝图是叠加的，有的时候是交互的，这个历史过程中它不停重叠，它已经是无数次涂改过的空间，它却没有时间上的空间感。这个空的空间感是勾起张慧开始自己创作的一个动因，他似乎想寻求一下是什么把这些结合起来的。当这一系列的这些问题都在艺术家的脑子里乱转时，它构成了张慧对中东铁路的基础文本并，形成了一个他自己的剧本，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生成形象。三位空姐、歌唱的厨师以及那几个正在搭建帐篷的人，是典型的张慧式的图像构建方法论的产物。

和张慧绘画中其他那些反复出现、又总是在变化的形象一样，他们从张慧的图像宇宙中生长出来，使张慧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绘画所构成的那个图像世界的总体，成为一个交叉小径的花园，一个“超文本”（在这里，“文本”既是图像，也是画布）。而每一张画里那些穿越各自画布、画框或是图像故事的元素，比如一只想要冲破画面的球、一个想要进入画面的背影、或是一个特定主题的图像暗示（比如厨师肖像里那貌似铁轨的马路牙子），则犹如这个文本里的一个个超链接，形成穿梭于张慧所有绘画之间的丰富路径。

牡丹江这幅作品给牡丹江车站前的人群提供了一个中国现代人的集体身影，但张慧却偏偏把他们画成了一个个踽踽独行的背影，几乎是被关在了由各自不相交的背景所形成的牢笼中。

李香兰（山口淑子）是勾连着20世纪上半叶东北历史的传奇人物。她穿着满族女子的宽松大袍、梳着好莱坞明星般的发型、东亚人的脸上又长着西方的眉眼。在不由任何个体分说的宏观历史的进程中，她的名字，就像她的面容一样，时而成为现代欲望投射的对象，又时而成为历史正确的黑洞，并最终成为一个符号，成为一个万花筒形状的历史装置。

张慧的实践不仅是为了将绘画从既有的概念范畴或陈旧的先人之见中解放出来，更是为了借此通向或抵达一个新的感知世界。或者说，绘画本身就是一个世界。这看似是一个新的现实，也是一个更能触及或解蔽(或敞显)主体心智和现实本身的现实。物的逻辑或“绘画的物质性”构成了张慧实践的起点和逻辑。自此，画面不再是艺术家观念的反映或再现，他将绘画的主体性让渡给了绘画本身。在他的逻辑中，这些图像并不承载任何意义，就是一个凡常之物。在此基础上，他的描绘其实已经彻底远离或背弃了底图，他不仅增删了很多局部或图像细节，而且通过笔触、色彩等绘画的基本语素的强化削弱图像的原初叙事。

———鲁明军，《绘画剧场:张慧的“蓝图” 》

戏剧性始终是张慧的创作的核心，这种戏剧性此前由在正常生活中添加超现实因素所构成。

——邱志杰，《“还债”张慧的时空和他的板砖》

历史的复杂性，个体与环境，隐没、层叠、堆积、修补和脱落，颜色和由颜色的残留表情所推动的绘画性叙事情节……很多东西可以在“中东铁路：张慧”中被讨论，而这些必须不能被那么快讲透，因为，正如前文所提：张慧的艺术终究是由他过去的、现在的以及未来的画的总体所构成的一个超文本的世界。因此，我希望观众能带着这样的理解去看“中东铁路”，出入于中东铁路系列绘画所提供的复数的具体。

“中东铁路”对张慧，既是人生和创作的此一阶段反身回望的契机，也是他一贯以来的创作方式、绘画语言以及对图像逻辑的思考和实验的发展、反思与新生。作为项目的“中东铁路”呈现的并不是一个特例，而是张慧从具体的特例层层推演、倒逼,最终回到常态的内在驱动。从这个角度来看，“中东铁路”不仅存在于张慧的人生历程，也早已内在于他的绘画实践。

展览现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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